寻毛泽东专列停靠处

李文海

这是一次寻觅，这是一次缅怀，这也是一次洗礼。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住在中南海的毛泽东，念念不忘到群众中去，他形象地说：水里可以没有鱼，但鱼儿离不开水。毛泽东几乎每年都要乘专列到外地视察，搞调查研究。有时一去就是几个月，最长的一次是五个多月。毛主席说：在北京待久了，脑袋是空的，一出去就有东西了。许多重大决策，都是在外地作出的。毛泽东的专列，是他的流动办公室，开会、谈话、会见外宾，那是个很不寻常的专列啊。

从1952年到1974年，22年间，毛泽东的专列在邯郸停留过25次之多，他从列车下来，到过工厂田间，同工人见面，与农民交谈，在专列上听过汇报，召开过会议。毛泽东春风满面，神采奕奕，思想深邃，妙语连珠，一代伟人的言谈举止，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

据文字记载，毛泽东专列的停靠处在邯郸市北郊的十里铺果园。这里修了连接京广线的铁道，有站台和可供工作人员休息的五间房屋。毛主席经过邯郸，专列常会停靠在这个地方。

毛主席逝世已42年了，风吹雨打，时事变迁，此处安在哉？

9月7日，从紫山下来，正值蓝天白云，秋风送爽，我们四人被一种情感所驱使，去寻找专列的停靠处。刘心长兄、秦振川兄、刘洪恩兄，我们四人最大的75岁，最小的65岁，果园专列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但都没有去过。于是奔着大致方位，一路打听，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心长兄是研究历史的，当年一万五千字的《曹操墓研究》在邯郸日报发表后，全国最为权威的综合性刊物《新华文摘》全文转载，一时间名声大振。后来又研究秦始皇的出生地，研究荀子故里，写出了许多有价值的文章，直到现在他仍研究不止，笔耕不辍，重点仍是邯郸的历史文化和红色文化。

我从心里敬佩毛泽东，不说他翻天覆地换了人间的丰功伟业，也不说他用兵如神，一套文房四宝打败了国民党八百万大军的雄才大略，单就两件小事就足以让人五体投地。抗美援朝，毛泽东把自己的爱子送上了血与火的战场。毛岸英牺牲后，主席忍受着巨大的悲痛，喃喃自话：谁让你是我毛泽东的儿子呢？蒋介石断龙脉，挖了毛泽东祖坟，全国解放以后，毛泽东则指示，要保护好溪口，保护蒋家的祖宅宗庙。这是何等的肚量和胸怀！

来不及细想，车已开到果园路西段。此处有两条铁轨从路面横穿而过，我们停车观看，周围高楼林立，难以找到铁路的去处。西走数十米，有三个穿工作服的小伙子在聊天。我们凑上去，打听昔日旧事，小伙子一脸茫然：毛泽东专列靠停处，没有听说过。

我们调头左转驶向一条小街，看到前面有一老者，急忙停车打问。老者说，就在周围这一片，具体位置说不清楚。随后又问了几处，都没有令我们满意的答复。

我们在一个小区门口的售货亭前喜出望外。亭里的女老板热情地告诉我们，此小区的东边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我们急着进小区，她拦住我们说，从这里走不过去。要到中华大街进河北司法警官职业学院，那个地方在学校院里。

警校院子很大，车子转了一大圏，在院子的北头找到了我们目的地。这是一个比我们想象大得多的地方，中立有一石碑，上写：“毛泽东主席专列停靠处”。碑的左边是延伸的铁路轨道，碑的右边是站台，毛主席下火车的地方。这个站台很长很宽。这里保持着自然的境况，叫不上名字的野生植物开着黄花、白花，花开花落自秋色。围绕着铁路两边是高大挺拔的法国梧桐，如今枝繁叶茂。树荫下的阳光斑斑驳驳。尽管站台的东头有一拨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在操练着什么。我站在那里仍觉得肃穆寂静，一阵秋风吹过，一种沧桑感油然而生，是那种长使英雄泪满巾的感觉。

心长兄说，1963年毛主席就是在这里召开的河北省、天津市、石家庄、邢台、邯郸负责人会议。毛泽东博学强识，常常以幽默的语言来打消人们的紧张情绪。毛泽东问石家庄市委第一书记力矢是什么地方人，力矢说，我是赵州人，毛说：赵州赵国之地。问省长刘子厚，刘答邢台人，毛说郉台也是赵国。天津市委第一书记万晓塘和邯郸地委书记庞钧都是胶东半岛人，他们说自己是鲁国人。毛泽东纠正说，山东不一定都是鲁国，胶东半岛应属齐国。毛泽东谈笑风生，大家没有了紧张情绪，会议开得畅所欲言。

我们一边听着心长兄介绍，一边相互用手机拍了不少照片。随后又沿着铁路慢慢地走着，思绪慢慢地生长着。

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而我们自己往往是幼稚可笑的。这是毛泽东的话，也是他深入到骨髓的群众观点的自道。1959年毛泽东来到邯郸市国棉二厂，工人们欢声雷动。工作人员从专列上卸下一辆苏联进口的敞篷吉普车，想让毛主席登上敞篷车接见工人，毛主席笑着摇摇头说：见工人，我不能坐车。那一天下午，毛主席走进了成安县道东堡大队的丰产方，这里是万亩棉田的中央，他髙兴地问这问那。从棉田回到会议室座谈，会议室里有一把专门为主席准备的带扶手和棉垫的椅子，但主席没有坐，直接坐在旁边的一把普通椅子上，而坚持让棉花姑娘王素梅来坐那把椅子，他说：“让劳动模范坐第一把交椅。”毛泽东曾对一个街道办事处的主任说：“我真羡慕你的工作，每天和群众打交道，最有意思。”

岁月悠悠，怀念悠悠。“邯郸是要复兴的”这是毛主席当时对邯郸寄予的厚望。他说：“邯郸是赵国的都城，是五大古都之一，那时候有邯郸、洛阳、淄博，那时候没有上海、天津大城市，邯郸是要复兴的。”如今可告慰主席的是，改革开放为邯郸带来勃勃生机，这座“较大市”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已健步跨入全国文明城市行列，邯郸儿女为了复兴的梦想，正在万众一心地奋发图强。毛主席当年在邯郸地委礼堂观看戏剧演出，他高兴地说，可以叫孩子们到北京，参加今年的国庆献礼，庆祝建国十周年。经周总理安排，娃娃东风豫剧团在国庆前走进了北京，连演两个多月，誉满京华。从此才有了胡小凤、牛淑贤等一批艺术家。

看得出，我们四人都默默无话，但都想着心事。不知是谁打破了这种沉默，说我们四人在此地应有一个合影照。谁给我们照呢？目光自然投向那一拨练拳腿的学生，我找到那个教官，他给派了个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小伙子说你们想在哪里照，我们说到西边的石碑旁照一张，因为那儿标记着毛泽东专列停靠处。小伙子撇了撇嘴，似乎想说些什么。“00后”的小伙子啊，你真难理解我们的心情。不过小伙子像照得很认真，一连拍了好几张。

睹物思人，感慨万千。1959年经过此地，南下上海参加中共八届七中全会的毛泽东，在会上认真地谈了自己很浪漫的计划，他说：“如果有可能，我就游黄河，游长江。从黄河口子沿河而上，搞一班人，地质学家、生物学家、文学家，只准骑马，不准坐卡车，更不准坐火车，一天走60里，骑马30里，走路30里，骑骑走走，一路往昆仑山去，然后到猪八戒去过的那个通天河，从长江上游，沿江而下，从金沙江到崇明岛。搞它四五年就可以完成任务，我很想学明朝的徐霞客。”

毛主席的这段话很耐人寻味。我理解这决不是一个游山玩水的计划，其深意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深入地了解中国实际，了解百姓的疾苦和喜怒哀乐，在毛泽东看来调查研究是何等的重要！若论读马列的书，毛泽东未必有王明、博古他们多，王明能大段大段地背诵《资本论》，但他们不了解中国实际，理论不能与实际结合，其结果必然是失败。毛泽东思想的伟大，就在于它是马列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产物。据说，对毛泽东的计划，中央作了充分的准备，毛泽东坐骑白马都选好了。遗憾的是后来由于囯际形势的变化，再加上毛泽东的身体状况，毛泽东终未能成行。

毛泽东走了。时光一晃就是四十多个春秋，但他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我们眼前，他活在人民的心里。毛泽东专列停靠处作为历史陈迹，它将同毛泽东一起永远地载入史册。

在毛泽东专列停靠处，我们寻寻觅觅，想象着一代伟人当时是如何的情怀，人民为什么对自己的领袖是那样的热爱。我们到底在寻觅什么呢？是在寻觅一个时代？是在寻觅一种精神？抑或在寻觅一笔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