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六年农历四月二十八,是我们那里的公社所在地列江村“过会”的好日子。对于在那个年代连“电冰箱”都没有亲眼看到过,在炎热的夏天,能嘎嘣嘎嘣吃上一根透心凉的冰棍儿,绝对是一件幸福、惬意加满足的事情。
那一天的下午,来自十里八乡的父老乡亲把列江村过会的那条大街挤的满满当当。空气中飘荡着煮麻糖焦香绵长的香味和舞台上演员高亢激越的唱腔。与之相呼应的是舞台南边路口上那个精瘦黧黑戴一顶黑中泛黄的破草帽的汉子,声情并茂的吆喝:“冰棍儿,冰棍儿,牛奶冰棍儿,一毛钱两根儿……”
那时候,我热情似火的目光在舞台上的演员、卖冰棍汉子那个蒙着纯白色棉被的冰棍箱子上来回扫射着。在我的右手手心里紧紧地攥着5毛钱,这是母亲给我的零花钱。我刚来的时候就早早做好了计划,首先我要买下街道最后头那个白胡子老头书摊上的那本《大闹野猪林》。坦白说,那时候我还识不了几个字,吸引我的是连环画封面上那个持着禅杖的大和尚。我从封面上推测,里面的内容肯定很好看。连环画定价是3毛8分钱,但是,在买它之前,我想先买几根冰棍儿吃个痛快。根据以往的经验,现在还不是买入的最佳时机,因为到了后半晌,冰棍儿就会降价甚至“半价”出售,到那个时候才是“买点”。
尽管我也担心那本连环画会被别人买去,但是,我还是决定等一等,那个老头儿的摊子偏,老头儿又倔强不还价,没问题的,再过一个小时以后我就买冰棍儿,5分钱2根应该是没问题的,实在不行1毛钱3根我也买……
卖冰棍儿的汉子摘了草帽当扇子扇风:“冰棍儿,冰棍儿,好吃解渴不上当……”。说来也是奇怪,那样热的一个下午,买他冰棍儿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便宜了,一毛钱三根”!我终于听到了卖冰棍汉子那声嘶力竭地吆喝,我的心,小鼓一样咚咚敲了起来,手心里的5毛钱早已被汗水浸透。“一毛钱4根,快来买,不多了,卖完就走了”!我终于站了起来。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人流如织的大街上有点骚动,一帮子喝得面红耳赤的人吵嚷着向舞台这边挤了过来,为首的两个人我认识,一个是公社的干部,另一个是我们村的公社医院院长。
“卖冰棍儿的,你这冰棍儿卫生不卫生啊”?干部黑红的脸蛋很是严肃。
“我看肯定不卫生,呵呵,你瞧这颜色多黄,肯定色素严重超标,我有这个经验,呵呵。”院长说。
“卫生,肯定卫生”卖冰棍儿的汉子辩解。
“狡猾!嘴硬!你拿出卫生许可证来”。院长用那粗圆的手指灵巧地剥下冰棍儿上那印着蓝色图案的蜡纸:“瞧瞧,连生产厂家都没有,不正规。还有这纸也不卫生,油墨都透到冰棍儿上了。去,马上倒掉,一个也不许卖了”!
“哗啦”院长费力地把箱子一倾,桥下翠绿的草地上马上崛起了一座黄色的小冰山。一群和我年龄差不多大的孩子像得到了冲锋的命令一样,立即像子弹一样射向那座比蜂蜜还甜、比梦幻还美的冰山……
吃完捡来的冰棍,直到深夜我第五次上厕所,我才相信了院长的专业眼光……
杨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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