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植棵树

韩鹏

美，是需要营造的。

春天在向大地许下葱郁、婆娑、盎然等有关美的庄严承诺同时，也向人提出反向的需索：播绿，不是春天一个人的差事，它需要共同参与，需要携手营造。

人是行走在大地上的树，树是屹立在大地上的人，他们之间原本就有着割舍不断的血缘纽带。

哪怕一年只有一次，让双手握住一回铁锹去挥汗挖坑，让皮鞋沾上一次原野的质朴泥尘去培土灌溉，人便没有忘记大地对他的眷顾，没有失却对绿的追慕。扛着树苗走向原野的背影，永比从森林里扛出一根原木可爱，它是人面向家园的一次问候，是人对根的一次深情凝望，更是人对生命本源的一次郑重思索。

人不过是无根的苇草。人，要稳固地伫立在大地上，就必须借助树的扎根力量。“谁愿没有树木的慰藉而活，它们参与了我的生命，这有多好！”这是从战后德国废墟里传来的诗人艾希的感叹。

那一年，我曾在一群虬枝插天、树干逋峭的千年苍柏下定定站着，犹如一个孩童怯怯立在一群静穆的古之大贤身边，眼睛里满是敬仰。它们见证过多少沧桑，经历过多少风雨，又俯视过多少来来去去的人啊？树的思想比人深邃，它只是不愿说；树的痛苦比人深厚，它只是不屑说；树的记忆比人长久，它只是觉得不必说。

想知道生命的高度和厚度吗？你只需走近一棵树，抬头仰望。

而在三月，比之更有意义也更为迫切的是，去植棵树。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更后的人挖煤。真希望后世的某块煤中能藏有我的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