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铃悠扬故道中

在漳河与滏阳河之间的浅丘陵地带，一马平川的大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百余个墓冢。这些墓冢的外形，大的如山包，小的如土堡，也有的早已夷为平地，只留下依稀可见的墓地痕迹．．．．．．

这就是入选全国“百年百大考古发现”的磁县北朝墓群遗址，是南北朝时期河北地区最典型、最具代表性的文化遗存。

斗转星移，东魏、北齐早已灰飞烟灭，历史在这里不仅留下了百余座高大墓冢，还有陈列在博物馆里璀璨生辉的国宝。近日，记者走进北朝墓群遗址和北朝考古博物馆，听当年参与古墓发掘的老者讲那段尘封的历史，探寻1400多年前发生在磁州大地上的那段金戈铁马的风云岁月。

A

尘封的历史

“那是1974年5月，磁县申庄乡东陈村村民起土盖房时，在挖土的过程中，挖到用砖头垒成的墓顶，透过砖头还能看到里面地上全是水，村民们忐忑又好奇，大家相传是挖到了宝贝。恰巧，当年在磁县下乡的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主任汤池，学的是考古专业，他最先看出了奥秘。”坐在记者对面，年近70岁的苑凌老先生这样说。

村民挖到“宝贝”的消息，很快上报给了磁县文化馆，苑老先生说，当年他就在磁县文化馆工作。当年7月份，市文化局、河北省博物馆考古专家开始组织清理发掘，揭开了这座古墓的神秘面纱。

“这是我参与发掘的第一座古墓。”苑老先生回忆说，当年在发掘现场，他主要负责整理文物报告，也就是将古墓的建构和墓内摆放的物品临摹绘图、记录留档。他清楚地记得，该墓室有墓道、甬道和一个墓室，墓室四周是用砖砌起来的，面积不大。由于地上的水很多，在发掘时，考古人员先将水抽干。当时墓室的地上积满了淤土，四周的墙上有彩绘壁画，颜色能看出来有红、黄、绿、黑色等，但因为破坏严重，壁画内容看不出来，他根本无法临摹。在墓顶的南面还有一个盗洞，说明该墓曾被盗过，但墓室内还是出土了陶俑、陶瓷器、石灯、镇墓兽等文物，数量并不多。根据古墓出土的青石墓志记载，再加上一系列考证，最终确定，该古墓是东魏时期的赵胡仁墓。

“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参与东魏茹茹公主墓的发掘。”苑老先生说，申庄乡大冢营村村民在平整土地时，无意中将墓顶铲出个窟窿，好好的平地出现了一个大深坑，茹茹公主墓就这样被发现了。经考古专家实地考察，于1978年开始进行发掘。

茹茹公主墓的发掘用了近一年时间，墓葬规模大，结构宏伟，其中出土的文物不仅品种多样，而且艺术水平非常高。时隔多年，苑老先生向记者讲起当时的情景，仍然激动不已。他说，他记得当时从墓道两边到墓门、墓室的墙壁上，都有彩绘的壁画，壁画线条流畅，画面优美。墓中出土的彩绘陶俑不仅数量众多，造型也更多样，武士俑的外形有的高大威猛，和之前出土的陶俑相比明显大一号，除了汉人造型外，还有“西域人”造型。另外，墓中还有古罗马拜占庭时期的两枚金币，更是堪称国宝。

B

国宝的传奇

北朝墓群中出土了很多珍贵文物，这些熠熠生辉的国宝，不仅能解密墓主人的真实身份，还能从考古角度展示历史的原貌。

采访当天，记者和苑老先生一起来到位于磁县西北部的北朝考古博物馆。走进博物馆大门，如同进入到时空隧道，1400多年前那段民族文化融合的北朝岁月徐徐展现在眼前。

浏览博物馆内一件件精美的文物珍宝，造型各异的北朝陶俑，精美的瓷器，美轮美奂的壁画，古罗马金币、戒指、耳环、冠饰等金银器……每一件文物的背后都得以窥见人类历史的流徙变迁。博物馆讲解员肖梦向记者介绍，北朝考古博物馆于2020年9月正式开馆，馆内主要展出的是出土的东魏、北齐时期1000余件珍贵文物，囊括了数十年来北朝考古的成果。在全国考古类博物馆建设上是第一个冠名“考古”的博物馆。

“是非功过青史载，驼铃悠扬北方来。”记者在展厅二楼的陶骆驼展台前看到，骆驼造型精美，肌肉线条流畅，神态刻画细腻。骆驼背上雕刻有褡裢，骆驼头朝向北方，前腿半跪的姿势，像是在恭迎主人，体现了墓室主人身份的尊贵。讲解员肖梦对记者说，陶骆驼是东魏茹茹公主墓出土的文物，也是镇馆之宝。茹茹公主是少数民族柔然人，她通过政治联姻嫁到东魏，去世时仅13岁。她的葬礼东魏和柔然都很重视，所以陪葬品很多。

“这两枚古罗马拜占庭时期的金币，也出自茹茹公主墓。经专家考证，它们是茹茹公主的贴身辟邪之物，是国家一级文物，堪称国宝。”在讲解员的指引下，记者看到了这两枚小巧精致的圆形金币，它们是难得的艺术珍品，揭示了当时东西方经贸往来不断、文明相互传递的“古丝绸之路”的交流盛况。

另外，还有陶俑。陶俑是北朝墓葬中主要的陪葬品。北朝皇陵出土的陶俑有数千件之多，虽然形体比西安兵马俑小，但造型更加生动活泼，细分可达二十余种不同造像和形貌，包括武士俑、侍卫俑、击鼓俑、风帽俑、胡人俑等。而且除了汉族外，还有鲜卑和西域人种。北朝陶俑所涉及的生活题材、独具的民族风情韵味，是西安兵马俑无法比拟的。这些出土的陶俑从实物上也印证了北朝是一个民族大融合、大发展的特殊时期。

磁县文广旅局副局长李江接受采访时说，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中纷乱又繁华、豪迈又温婉的年代，人们对它了解最多的是其发达的佛教文化，以及频繁的战乱和政权更迭，而当时的生活状况、文化水平和经济发展等却鲜为人知。通过北朝墓群遗址出土的文物，能比较完整地还原当时的文化、经济等历史原貌，从而全面、科学、准确地对外展示东魏、北齐时期的文化与艺术成就。

磁县北朝墓群作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是东魏、北齐时期皇室贵胄的墓葬群，登记在册的共有134座墓葬，大多分布在田野中，受自然和人为因素破坏严重，早年有的封土被挖取，有的墓室被盗掘。

截至目前，由于各种原因共发掘清理了19座北朝时期墓葬，出土了近5000件（组、套）珍贵文物，主要有陶俑、陶牲畜、青釉瓷、金银器、墓志铭和壁画等。这些宝贵的文化遗产，既体现了当年空前的民族融合与经贸文化交流等，又展示了东魏、北齐时期的灿烂文化。

邯报融媒体记者 周聪／文 王明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