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邯郸苦力活儿

老邯郸苦力活儿
2018-12-03 15:46 邯郸新闻网 编辑:马丽英

这是一幅邯郸版的“清明上河图”,通过孙义明的笔触,让我们透过底层人的生活,触到了城市深处的记忆。

孙义明

上世纪四五十年代,邯郸有不少苦力谋生者。他们多为城市无业贫民和冀鲁豫交界一带进城讨生活的破产农民。这些人家贫位卑,困顿无计,唯靠一身力气养家糊口。为了生存,他们经年四处奔波,要付出数倍于常人的艰辛,也在不知不觉中为这座城市的发展尽了微薄之力,让人们于同情中又有几分赞许,成为那个时代的特殊记忆。

卖煤

早年,家里做饭、取暖,机关点大灶、烧锅炉都用硬煤。因市内没煤点,烧煤全靠卖煤人用排子车从煤场拉到市内,再卖给各户。煤场远在南郊,拉煤的大都是鲁西、豫北逃荒来的乡下汉子,多达二三百人。他们初来无着落,多栖身于西关、西河坡、南辛庄、北陵园后街和国棉一厂北侧一些棚户房、窨子屋内,其中南辛庄就有八九十人。

拉煤活重利轻,一车煤千把斤,来回五六十里,吭哧吭哧拉到市内只赚一两块钱。冬季用煤多,用户催得急,有时一天要打两个来回,即使漫天飞雪,也常满头大汗。南辛庄一山东寿张的杨姓小伙儿,还多次往肥乡区(原肥乡县)、成安县城送煤。清早揣俩窝头上路,到天黑还赶不回家。那时,远野荒郊和街头巷尾都有拉煤人的身影。拉重车最憷过高岗子,上坡,得伏身弓腰,死劲往前拉,颈暴青筋,肩勒深沟,额头几乎碰着地。下坡,要挺身仰头,拼命往后扛,脚板擦地,肩膀紧缩,双腿常常被吊空。经南陵园西南路口,要越过国棉一厂铁路专线,两丈多高的路基,不是煤车后滑拉不上去,就是下坡失控,驾不住车,时有险情发生。

卖煤人本分,从不哄骗。当年多烧阳泉煤、郭庄煤,阳泉煤上火快,郭庄煤烧得耐,都事先讲明,任人挑选;块儿煤火劲大,多送与机关、饭馆、茶炉和馒头房,面儿煤省俭好封火,常留给穷家小户。儿时住河坡街,隔壁有户30多岁的汉子,姓马,梁山人。他脾气好,买卖活,既按车卖,又分筐称,一筐150斤,要几筐过几筐,从不嫌烦。他还善记门牌号,谁爱烧煤块儿,谁好要煤面儿,甚至谁家煤还能撑几天,都记在心里。除了送煤,还常帮孤寡老人和煤,砌煤池,都愿要他的煤。

天一冷,街头就响起卖煤声:“卖煤嘞,阳泉煤、郭庄煤,谁要煤嘞!”多少年过去,声声吆喝依然回荡在老邯郸人的耳际,让人想起当年的日子,想起那些俯首拉车的卖煤人。

挖煤土

邯郸往西,越过京广铁路,有片方圆百十里的土质丘陵带。因这里远离市区,人迹罕至,遍是沟坡、乱石、荒草、坟茔……便得了个有点凄凉的名字——西岗子,多少年无人问津。

不知何时,也不知是谁,发现这儿地下有种能和煤烧火的黏土。不少人闻讯纷纷前来刨挖,再拉到市里卖钱。开始三三两两,后来三五成群,到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已有上百人靠此谋生。煤土有红白两种:红土粗黏,和煤炼渣承重,通风旺火,一排子车一块钱;白土细滑,溶水快,好和煤。有种鸭蛋青色的白煤土,因含碱量大,还能顶肥皂洗衣裳,一车贵两毛钱。

西岗子到市内路很长,都是拉煤土踩轧出来的,有宽有窄,有曲有直,没一截像样的路。特别是忽高忽低的岗坡,上,拉不动车,下,稳不住把,异常难走。不过,最耗力的还是挖土。起初,挖一两米就见煤土,后来,人越来越多,地越挖越深,先成大坑,坑又套洞,坑洞相连,难进难出。小时去西岗子玩,见一大坑人正在挖煤土。一人从洞内托出满满一筐土,洞口小,露不出头,只见两只骨节粗大的手死死攥住筐沿。另一人高卷裤腿,接筐端出大坑,再倒进车里,爬坡时俩腿肚子都鼓暴着青筋,像条条蠕动的蚯蚓。

因天天在黏土中滚爬,挖土人的手上脸上衣服上全是泥斑,红一块,白一块,不见一点干净地儿。为多挖土卖钱,他们常常早去晚归,两头见不着太阳。西关街西头一范县王姓汉子,凑破庙在沁河边支了个家。他寒暑无阻,天天挖土卖土,几年下来,竟养活了一家子人。早年的街头,总听到卖煤土的吆喝:“煤土,红煤土,白煤土,谁要煤土!”声音里有艰辛,也有坚韧。

卖水

旧时,邯郸没自来水,居民生活用水全靠井水。市内水井不多,只有西河坡、西南庄、南关口、南辛庄、大井巷、沙门巷、协和街、南斜街、沁河街、新华街、胜利街、和平路、土山前街和田家胡同等大小水井20来眼。加上居民又多没取水工具,用水十分不便,于是街头就有了专门卖水的营生。

卖水人多为半百老汉。起初,打水都用井绳拔,扁担挑,或用桶,或使筲,一担水5分钱,又笨又费劲。后来有了辘轳、压水井、手摇水车和拉水车,取水送水才省了些力气。拉水车由大铁油桶改制,上方开洞,焊一斗形口灌水,后底焊铁管,外接一截自行车内胎放水,用时解开,放完扎起。车上备两只洋铁桶入户倒水,2分钱一桶。卖水靠辛苦挣饭吃,送了东家送西家,一年到头不歇脚。尤其到冬天,井台冻成冰砣,又光又滑,得用镐一点点凿开才敢靠前。拉水车四周挂满冰柱,拉车人却个个头冒热气。

卖水的都围一副老粗布垫肩,破了缝,缝了破,全是补丁和密匝匝的针脚,成了卖水营生标志性的装束。他们有的沿街叫卖,随要随送,有的定户包月,送一担水就用石笔在门后划一道杠,月底数道结账。卖水人从不多划一笔,用水户也不偷抹一道,双方互信不疑。井水有甜有苦,也有两混子水,卖水都尽好水送。西河坡和大井巷两眼井水量充沛,清冽甘爽,周边住户多就近自己打水。为避人多生怨,卖水的大都摸黑先将水车灌满,尽量不与街坊争占井台。新华街卖水人老杨,山东口音,腿长个高,能同时提两桶水往缸里倒。他憨厚耿直,送水入户目不旁观,只惦着谁家还有水用,谁家缸快见底,几条街住户都夸他的人,买他的水。

扛大个儿

扛大个儿不用车拉担挑,全靠肩扛背驮搬运大件重物。多在车站、码头、货场、仓库从事装卸车、上下船和倒仓码垛等重体力劳动,是一种特殊的搬运活计。

早年火车站站台狭小,客货混用,没固定货位。外运的粮食、棉花、土特产要及时扛上车,下站的布匹、大盐、工业品得随即倒下台,尤其是东北来的原木,细的一人单扛,粗的两人合扛,再大些的都是双排人左右肩对扛,紧迈小碎步,运至候在道旁的马车上。当时没啥劳保用品,每人只有一块粗布方单垫肩,后背、双肩和脖颈全是紫红色硌痕。

在滏阳河几个码头,主要下卸津港水路来的颜料、肥皂、卷烟、细盐、碱面、搪瓷盆和海产品等货件。这些东西或箱装,或布裹,多忌磕怕划,他们凭多年摔打出来的功夫,肩扛脖卡,踏着商船搭在河边的跳板,上悠下颤,稳稳将货物一件件扛上岸。

建国初,市南郊陆续建起粮食、油料、食品、百货、五金、土产、花纱布、中药材和生产资料等一大批仓库。大几百搬运工聚在库区装货卸物,码垛倒仓,终年劳作。据曾在药材和粮库的老搬运工回忆,药材有的打包,有的成捆,大都垛于席棚内或露天货台上。为防霉变,见好天就得倒垛晾晒,通风驱虫。在几次邯郸药材大会期间,天天出入库,不是扛进扛出,就是上垛下垛,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每年夏秋,是粮食收储旺季,各县送粮马车前走后跟,早晚不断。装粮都用大麻袋,全由人工扛着上垛。底层码好后,再踏着跳板往上扛,垛上起垛,越摞越高。跳板一尺多宽,两丈来长,有的首尾相接,叫通天板,有的左右盘旋,成“之”字形。一百来斤的人,扛着两百多斤的粮包,硬登上两房多高的大垛。包在背上压,腿在板上颤,一天上下无数趟,弄不好就会跌落摔伤,是典型的苦力活儿。

打夯

盖房是百年大计,而起房前夯实地基,又是盖房的头等大事。过去有帮子人,不垒墙,不上梁,谁家盖房,专夯地基。久之,自成一行,被叫做打夯的或大力工。这些人多是穷家壮汉,吃苦长大,肯卖力气,全凭一身筋骨撑家度日。

夯有数种:单人夯立柱形,上有两根竖把,下是硬木夯砣,一人双手持立,主要夯边角旮旯;双人夯像木桩,夯砣比单人夯粗实,上竖四根把手,由两人合抱,重点夯墙基垛脚,劲冲力足;四人夯个大体重,由石头或锻铁做成,有扁礅、腰鼓和齐头鸭梨形。周边系两对夯绳,由四人合力牵拽。为行夯平稳,有的夯砣上还嵌段硬木桩。四人夯地有气势,一声号起,同时发力,将大夯腾空拽起,转瞬又落地生坑,先深,后浅,再顺次变平,随着步挪夯移,地基越砸越瓷实。

旧时没轧路机,修路开街也需人工行夯。凡大面积地基,都是几种夯同时上阵,气氛热烈,心气高涨。尤其多人行夯,还常伴有自编的夯歌小调,应景拈词,苦中作乐。每唱至兴头儿,都昂首挺胸,将大夯高高悠过头顶,再重重落下,像一种歌舞表演,招来众人喝彩。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后期,贸易街西头大片棚户房开始改建为灰渣顶或砖瓦房。一拨拨打夯汉子你来我往,络绎不绝。有的卷袖子,有的挽裤腿,有的干脆脱个光膀子,到处都是打夯声。

后来,有了蛤蟆夯,以电动机作动力,灵便高效,青蛙般跳来跳去。随着生产力的解放,那些古拙的人工木夯、石夯和铁夯也渐行渐远。但流年转换,沧桑难忘,当年打夯人的身影,行夯时的场面,尤其是曲曲苦中带乐,乐中含苦的夯歌小调,已成为人们永久的记忆。

淘大粪

建国初,邯郸市只有10来个公共厕所,到1957年,已增至30余个,多设在火车站、汽车站、和平路、邯山街、贸易街等人流密集处。公厕粪便全靠人工清淘,有郊区农民,也有许多专操此业的淘粪工,被叫做淘茅、淘大粪的。

淘粪工多是半老男人,大都拉一长木箱粪车,有条件的套头毛驴。粪箱上面竖镶一方形口倒粪,覆以木盖,后尾横嵌一方形口出粪,插有挡板,车帮挂茅勺、茅桶、粪铲和草扫帚等淘粪工具。大粪车进市,路人都躲老远。

为避人嫌,他们天不亮进城,七点前离开,尽量趁人少把粪便清完。谁若贪睡误事碰到上下班,尤其赶在饭时,准让居民埋怨。邯山街中段路西有一公厕,因处闹市区,来往人口多,粪便存量大,一次得淘两车。最要命的是公厕夹在一条30米长,仅1米来宽的小过道里。粪车进不去,只能一桶一桶往外掂,淘一次厕所,溅浑身粪污,累满头大汗。

淘粪四季与脏臭相伴,是地道的苦行当。特别到三伏天,茅厕泛臭,异味难耐,得天天清淘。当时粪便大都卖与贺庄、柳林桥、王郎村等郊区私人粪场。场主再掺黄土、炉渣灰晒粪干卖给农民。满满一大车粪,从市内拉到郊外,咯吱咯吱大半天,只挣几毛钱。钱虽少,但能养家,再苦也不舍丢弃这份营生。柳林桥村南有个20多亩的大粪场,路顺地儿宽,天天都有粪车进出,多年未断。

淘粪活儿粗,但行道大,规矩严。谁包哪条街巷,淘哪些厕所,都事先有约,不得相互侵越。谁要坏规矩淘了别家厕所,则被斥为“偷茅”。行内话说:“咱干的活儿脏,但心得干净,叫人说三道四的事,不干。”

打劈柴

过去缺烧的,一些木墩子、树疙瘩、硬圪节和各种废弃的棍棒、木板,都是烧火做饭的好木柴。有些木头过大过硬,自己劈不动、只好等专打劈柴的师傅上门收拾。

打劈柴多俩三人搭伙,带着斧头、大锯、撬杠、铁锤和大小木楔子串街吆喝:“打—劈柴嘞!”劈木柴有窍门,粗细不一的,纵向下斧,先劈小头,以防纹路跑偏,斧头落空;木质太硬的,先劈小缝,再下楔子,一点点揳开;个头过大的,先分段锯开,再劈成小块;最愁人的是大树疙瘩,尤其是多年的老槐树、榆树根,质地硬,圪节多,长得七股八叉,夹砖带泥,谁见谁摇头。这类木头需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出手。先扒外皮,找准切入点,再劈缝塞入小楔子、大楔子,用撬杠别,重锤砸,层层剥解。赶上纹通缝顺的,要屏气连砸数锤,只听咔嚓一声炸响,老根从中崩裂,爆成数块,虎口都震得浸血。

除入户找零活儿,劈柴还常受雇于劈柴店,虽活大费力,但能多挣些钱。邯北广场往东一条小街有10几家劈柴店,不断在路沟、河沿、老宅院和建筑工地踅摸些树桩子、破木头。成点儿材的,修整一下卖给木工厂,剩下的根杈疤节、破门旧窗、残梁断檩和不成形的杂木碎料,都劈成木柴。或整车发与馒头房、大饭铺,或挑担售与零散户。据附近老户说,那会儿沿街墙根、窗户下都是码好的木柴,常听噼里啪啦的劈柴声。

拉大锯

拉大锯是一种木匠活计,只是不直接打家具、做器物,而是专用大锯将树身子、大方木解成整块料板,被称为大锯匠或开料木匠。他们多结伴外出,肩背大锯、带锯、斧头、铁锛和绑绳,或入户挣零钱,或到料板厂、木匠铺揽整活儿,一干就十天半个月。

拉大锯十分劳累,既需体力,又要耐劲,尤其解寿材、门板、条几面和牛车盘等大料板,都用瓦缸粗的整根原木,非常难解。先将大原木斜向架空绑牢,两人或上下,或左右持锯对拉。有的站弓步,有的跪单腿,有的平地仰坐,一拉一松,循环往复,无数次地拉来扯去。随着撕拉撕拉的声响,一点点把大木头破开。解板开锯中间一般都不停歇,要就劲儿一气将整块板解完,再累也得拼力硬撑。即使大冷天,也多光着膀子,累得汗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上世纪五十年代初,邯郸老城西南有好几家棺材铺,门外常见人用大树解寿板。一个站上面提,一个坐地下拽,整晌整晌锯个不停。当时年幼不明事,只记得大锯条又宽又长,带出的锯末子洒面似的一把接一把。

解板是精细活儿,没个几年经验,大都不敢轻易上手。特别是破解三分、五分大片细料板,锯缝细、板子薄,极易走偏毁料,要请老锯匠亲自出马。先用锛削平外体,再按薄厚两面对称绷好墨线,二人屏息定神,眼盯墨线,由慢到快,有节奏地开拉。其间,或上举,或下压,或偏左,或向右,都心领神会,配合默契,解出的料板平整,匀称,谁见谁夸。

拉大锯是苦营生,也是门传统的老手艺。“拉大锯,扯大锯,姥姥门前唱大戏……”一首久传的市井童谣,伴着一代代儿童长大,也勾起无数人对拉大锯古老行当的回忆。

蹬三轮

三轮车源自“东洋车”,1874年由日本传入中国,1920年初现邯郸街头。开始都是实心胶皮轱辘,后改为充气双层轮胎,车子也由人拉两轮变成脚蹬三轮,是上世纪四五十年代邯郸主要的客运交通工具。

蹬三轮的人时称三轮车夫,都是当地贫民和山东、河南逃荒来的庄稼汉。建国前后,全市三轮只有20来辆,到上世纪五十年代后期,仅统计在册的三轮车和从业者就有76辆、79人,加上社会单跑的零散车户,独成一大行当。

起初,三轮多在火车、汽车站拉客,后随城市发展和工商业繁荣,往来

邯郸的人口迅速增多,其中不乏京津沪和汉口等外埠商贾和戏曲名伶,拉客大都往返于银号、货栈、旅店、会馆、剧院、火车站、汽车站和滏阳河码头之间,跑车范围也扩至邯山街、新华街、南关口、老城里、土山街、陵园路、贸易街及北苏曹一带。有些名流大家还包月单乘,坐三轮俨然成为一种身份象征和社会时尚。

三轮车夫多轻装短扮,肩搭羊肚子手巾,车挂大搪瓷茶缸,天放亮就出门,到掌灯还不收车,不管阴晴雨雪,哪天也得跑十几个钟头。为多拉客,有的专在火车站等末班车进站,常常守到大半夜。平时车夫都把车子拾掇得干干净净,除备齐篷罩、靠背、坐垫、车灯和车铃外,还特意在车边挂把掸尘用的红绿绸掸子,凡有客上车,都先把半圆形的厢座内外抽得啪啪乱响。遇陡坡蹬不上去,就下车拿绳子勒肩上死劲儿拉,绝不让乘客着地,这是行规。

蹬三轮又累又熬人,可钱并不多挣,近路一趟两三毛,远道也只四五毛,扣除车租,跑一天就剩两三块钱,勉强落个糊口钱。现住陵园路90岁的马姓老人曾蹬过20年三轮,跑遍了全市的大街小巷。哪条路怎么走,谁门牌多少号,至今还记得一清二楚。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邯郸有了公共汽车,人力三轮客运渐无踪影,但作为一种历史记忆,蹬三轮还时被坊间提起,让人说不完、道不够。

拉排子车

拉排子车是搬运工主业,旧称脚夫、脚力或拉脚的,涉及装卸、搬倒、转运和起重诸多活计。邯郸早期拉排子车多是街头待雇的一些零散户,独自找活儿,收入归己。日寇入侵后,操纵成立了几个车行,垄断了全市,特别是火车站一带的装卸、搬运业务。把头攫取大部收入,只付工人少量脚钱,拉车倍受盘剥、欺凌。

解放后,随着京汉铁路贯通和城市经济发展,邯郸转运业以火车站和贸易街为中心迅速崛起。尽管马车、汽车货运量大幅上升,但因排子车车体轻灵,拉运方便,尤宜出入窄街深巷,所以市内货物转运仍以排子车为主。到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单车、合伙、联营、合作社等各种形式的排子车达2953辆,货运业务遍布全市。排子车工人也由不足400人增至3000多人。上下火车的粮棉、煤炭、山货、土产、布匹、食盐、原木、日用品,仓库料场的原粮、絮棉、纱布、草料、木料、钢材、中药材,建筑工地的砖瓦、石料、木件、河沙、水泥、白灰,工厂作坊的机器、设备、原料材和各种产品,甚至机关迁移,居民搬家倒腾的办公用品、家什杂物等,几乎全靠排子车拉运,一直持续30多年。

拉排子车颇费体力,一车货千儿八百斤,东拉西送,哪天也得往返几十里、近百里。路遇陡坡,还得互相帮着推,肩顶车帮,手扳辐条,一点点往前挪,长年的积劳,都是一肩勒痕、两手老茧。为保持体力,路上常带些饭食。那时家穷,没啥好吃的,出门只好掖几个玉米饼子,饿了就啃几口。有时赶个饭棚、车马店,也烩锅干粮,或买碗面条泡块黄饼子,算吃顿好饭。早年拉车的多住在棚户房,吃粗茶淡饭,抽旱烟末子,花钱十分俭省,就连补胎、矫圈、换条、清轴、抹黄油配珠子、下楔子加固车体等修理活儿,也多自己下手,河南范县一家满姓夫妇,打年轻就来邯郸拉排子车,一个驾辕,一个拉套,风里来,雨里去,一直拉到满头白发,每当忆起拉车往事,两位年逾八旬的老人都感慨万千,不能自已。

缝洗衣物

拆洗缝补衣物的都是穷家中老年妇女,除为单身在外的干部、职员、老师及生意人缝补衣裤外,更多是给机关、部队、旅店和招待所拆洗被褥、床单和窗帘等。仅西关、南关、河坡街就有四五十人长年以此为业,挣钱贴补家用。

做缝洗活儿都备一套家什。缝补衣物的夹个活笸箩,里面放有顶针、剪刀、袜撑子、粗细针线和各色小布块;拆洗衣物的一手掂个大瓦盆,一手扌汇只柳篓子,盛着搓板、棒槌、肥皂和能洗污去垢的碱性白煤土。揽活儿有三种形式:有的与主顾预定,登门缝洗,当天完工;有的守家为业,将脏旧衣物取回,洗净缝好,隔日送还;还有些做苦力的单身汉,衣物破了直接拿来缝补,三针两线,立等即取,花个小钱,解了大忧。一般拆床棉被1块,拆条褥子5毛,洗件裤褂3毛,洗条床单2毛,补个口子、破洞只有5分钱,虽说工钱不起眼,但一月能攒好几块,搁家就顶大事。

河坡街几个年纪稍轻的妇女,隔月就去趟部队拆洗被褥。营房远在西郊丘陵区,地旷人稀,沟多坡陡,据说还时有野狼出没。为壮胆,她们都结伴来往,或七八人,或十来个人,一趟往返几十里,一直跑了五六年。一位年近九旬的山东阳谷朱姓老妇说,那会儿洗东西都去沁河。水不大,但干净透亮,河边长满星星草和低柳棵子,洗完就能晒。草地铺的、树上搭的,全是洗好的裤褂、褥单和被里被面。不过冬天河里洗涮可遭罪。先拿棒槌敲开上面的冰碴子,一下水两手就针扎样疼痛,从掌心一直凉到胳膊根,十个手指头都冻得跟胡萝卜一样又红又肿,现在想起来心里还发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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